1997年秋天,我就曾经不幸地被“铁人”折磨了三天。
那时,一家石油钻井公司正在寻找行业内的并购机会,要求摩根斯坦利三天后给他们提出建议。碰巧我在M&A最好的朋友John刚刚走马上任AssignmentAssociate,苦于没能说服任何人为“铁人”干活,John便把我当做了最后的救命稻草。
为了朋友,我拿出两肋插刀的勇气,知难而上。三天后,我却是在John的搀扶和护送下,才平安地离开了公司。
那阵子,“铁人”已经有了身孕,“小铁人”4个月以后就要出生了,但“铁人”却丝毫不顾“小铁人”的安危,挺着已经有些明显的大肚子,在办公室里没日没夜地修改Book。一会儿要把图表里的红色改为蓝色,一会儿又要把竖向的图表改为横向……改动的逻辑是什么?我始终不得而知。
为了完成10家公司的估值,计算收购对盈利的影响,以及按照“铁人”的意见修改Book,70多个小时里,我在我的Bullpen、“铁人”的办公室、WP和Graphics四点之间跑来跑去,除了回家洗澡换衣服,我一共只在自己的座位上迷迷糊糊地休息了1个半小时。
第三天下午5点,早上才飞往芝加哥、此刻已经准备返回纽约的“铁人”从机场打来电话,与我确认她对这本Book的最后意见。谢天谢地,“铁人”的改动大多属于细枝末节。虽然记不清这是3天里的第十几遍修改了,但想象着自己即将脱离苦海,我还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,连去WP和Graphics的脚步都变得轻快了许多。
然而,1个小时后,上一轮改动还没有完成,我居然又接到了“铁人”新的留言:“子墨,我现在是从飞机上打电话给你,晚上8点落地后我会直接回公司。我又看了一遍明天的Book,最后的附录部分‘摩根斯坦利的专业能力’还需要进一步修改。第68页应该改为新的65页,左侧的曲线图表改为立柱图,原来的64页删除,增加一个新的72页,标题是摩根斯坦利在全球并购市场上占据领导地位……”
天啊!她一定是疯了!整整5分钟的留言让我顷刻间万念俱灰。
天下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明知徒劳无益,却不得不尽心尽力。我呆坐在办公桌旁,一动不动,恨不得也像Bullpen里的男同事一样,张口乱骂一通。
晚上9点,看上去有些浮肿的“铁人”穿着孕妇装,摇摇晃晃地回到办公室。这时,我们才搞清楚,她在飞机上审阅的是另一个项目的Book,而根本不是之前她在机场时,我们讨论过的我的Book。
我又怒又气又觉得可笑,还有一种对“铁人”的深深怜悯。一版一版的Book,连“铁人”自己都辨别不清,客户又会从这无休无止的变动中获得什么呢?
可想而知,那本Book在“铁人”任性无理的发挥中被继续不停地修改着,直到夜里11点,一整天都没顾得上吃饭的我突然感到一阵无法忍耐的剧烈腹痛。
1997年下半年,是我投行生涯中最辛苦的日子。整整6个月,我没有休息过一天。疲惫、压力、饥饿、无奈……所有的身体透支都集中在那一刻爆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