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5年,阔别大陆56年以后,已经70岁高龄的台湾著名作家、历史学家李敖9月19日首次离岛到祖国大陆展开“神州文化之旅”。

启程前,李敖在台北召开新闻发布会,“我在台湾连续住了56年,一天也没有离开,从未出国。”李敖颇有深意地特别提醒记者们:“现在去大陆,还是没出国;大陆是中国的一部分,台湾是中国的一部分,台湾也是我故乡,所以这一点请大家特别注意。”(这也可以理解为他在后面演讲中所重点阐述的言论自由。)

他诙谐地说:“我不是那种有一种乡愁,或者是回到故乡的感觉,我想这一点大家可以看出来我和别人是绝对不同的;我写了几句话,不是还乡,没有乡愁,不是进乡,没有情切,不是还乡没有衣锦,不是林黛玉,没有眼泪。”

2005年9月21日09:30,北大演讲,主题:金刚怒目

2005年9月23日09:30,清华演讲,主题:菩萨低眉

2005年9月26日09:30,复旦演讲,主题:尼姑思凡

李敖北大演讲

主持人(副校长吴志攀):尊敬的各位来宾,老师们、同学们、朋友们,大家上午好。李敖先生北京大学演讲会现在开始。

首先,请允许我介绍在主席台上的嘉宾,台湾著名作家李敖先生、凤凰卫视控股有限公司董事局主席、执行总裁刘长乐先生、北京大学今天出席讲演会的有,北京大学校务委员会主任闵维方教授,我校各院系老师和学生的代表,让我们对光临北大的各位嘉宾表示热烈的欢迎。现在,请北京大学校务委员会主任闵维方教授致欢迎词。

闵:尊敬的李敖先生、尊敬的刘长乐先生、尊敬的各位嘉宾、老师们、同学们,朋友们,今天在这样一个美好的秋高气爽的日子,我们十分荣幸的邀请到台湾著名学者李敖先生,来到我们北京大学发表演讲。首先,我谨代表北京大学全体师生,向首次回到大陆进行神州文化之旅的李敖先生,表示最热烈的欢迎,并致以良好的祝愿。

李敖先生是台湾著名作家和文化名人,1935年生于哈尔滨,1937年随全家迁移北京,先在新鲜胡同小学就读,后在1948年秋考入北京名校四中,1949年1月转入上海缉规中学。对于在北京这段求学历史,李敖先生本人讲过,北京文化古城与幼时环境,是其在智力上早熟,从小就养成读书、买书、藏书的癖好。1949年4月李敖随全家迁居台湾,定居台中,跳班考入省立台中第一中学读初二。中学时代的李敖便显示出自己独立思考,绝不追随世俗大流个性。由于对当时台湾的教育制度不满,他在读完高二后便自愿休学在家,博览群书。1954年夏,他考入台湾大学法律系,未满一年又自动退学。不久,再考入台湾大学历史系。1961年,考入台湾大学历史研究所。

李敖先生的作品自成一家,综论历史,横指终生,嘻笑怒骂,皆成文章。其畅快淋漓的文字和尖锐辛辣的评论,充分展示了李敖先生的深厚学养和特立独行的人格。

近年来李敖先生主持香港凤凰卫视的《李敖有话说》节目,使大陆观众对李敖先生有了更加直观的了解和更加生动的印象。

这里,我还要特别向大家介绍的是,李敖先生的父亲-李鼎彝先生-是我们北大的校友。1920年9月,李鼎彝先生考入北京大学国文系,于1926年6月毕业。毕业之后,李鼎彝先生主要从事中国文学史的教学和研究。另外,李敖先生的大姐李珉女士,姐夫周克敏先生,二姐李珣女士也都我们北京大学的校友。

今天,李敖先生来到他父亲曾经读书的母校发表演讲,我们也迎来了李珉、李珣和周克敏三位老校友返回母校,我们感到十分的亲切,让我们对他们的到来再次表示热烈的欢迎。

近年来,我们北京大学在两岸的文教学术交流中,扮演了越来越重要的角色。今天,李敖先生的到访,对进一步密切两岸学术界、文化界的联系,促进两岸知识界的良好互动,继续推动两岸的和平友好交流,具有十分积极的影响。我们也诚挚的欢迎越来越多的台湾学者来大陆,来北大访问讲学,同心协力,将我们中华文化发扬光大。

最后,预祝李敖先生北京大学演讲会取得圆满成功!

主持人:谢谢闵教授,下面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来欢迎李敖先生发表演讲。

李敖:各位终于看到我了。(笑声,掌声)

主任、校长、总裁(笑声),各位贵宾、各位老师、各位小朋友!(笑声,掌声)

来演讲紧张不紧张,紧张,站在大庭广众面前,很多人可以指挥千军万马的军队,可是你让他讲几句话,他就怂了,不敢讲话,什么原因,胆小,美国人打赢南北战争的将军-格兰特,指挥千军万马打赢仗,林肯总统请他上台,给他勋章,让他讲几句话,他讲不出口,为什么?怕这玩意,一讲演就紧张。

前天晚上我编了一个故事。迷糊做梦的时候编了个故事。

北京大学,一个女孩子进了一个小房间,忽然看到一个男的,在这个小房间里面,嘴巴里面念念有词,来回走动。这个女孩子问她,你在干嘛?他说我在背讲演稿。她说你在哪儿讲演?他说我要在北京大学讲演。女孩子问,你紧张吗?他说我不紧张。女孩子说,如果你不紧张,为什么你到女厕所来干什么?(笑声,掌声)

这个人就是连战。(笑声,掌声)

台湾有一位歌星,很有名的女人,叫崔苔菁,你们不晓得这三个字的意思。崔是吹牛,台是台湾人,菁是青年人,台湾要靠混,要靠吹牛,又是台湾人又是青年人在混,连战就是这种人。(笑声)他可以糊弄别人,糊弄不到我们可以糊弄你们。至少前一阵子糊弄你们。(笑声)今天一个重要的标准就是你们觉得,任何人觉得连战讲演好的人,我就要警告你们了,(笑声)今天你们可能很失望,为什么呢?因为我无法花一个小时把你这个观念转过来,就是你已经上了连战的当以后,我很难把你转过来。(笑声,掌声)

我在这儿埋怨一个人,埋怨我的老板,凤凰电视台的刘长乐先生。(笑声,掌声)为什么要埋怨他,他把我鼓秋到北京来——(笑声)对不起,我一看到你们就讲很多的乡音,——鼓秋到北京来,可是我已经在中国大陆,在凤凰电视台上讲了有400多场了,你们对我相当的熟悉,用一个熟悉的眼光来看我,我今天要把这个讲演讲成功,这是高难度的,你们对连战完全不了解,你们看到他吗?(笑声,掌声)所以对我熟悉,对我是个困难,这个困难是刘长乐老板造成的,所以我今天有所抱怨。

现在总要开始讲正题了。罗马教皇——现在叫罗马教宗,我们那个时候,老一辈的人还叫罗马教皇——庇护十二讲了一句话,他说你演讲的时候不能用稿子,为什么不能用稿子,用稿子表示你记不住,如果你自己都记不住,你怎么样让听众记得住呢,你这个演讲就是失败了,所以大家看好,没稿子(敞开西装让观众看)(笑声,掌声)。也没有小抄,可是我带了一些证据,是有的,等下会显摆证据。

我必须跟大家说,接下来这个演讲的时候是刘长乐老板告诉我,一五一十规格地告诉我。之后我就问他一句话,把他问得愣住了。我说有没有铺红地毯?我进门的时候有没有铺红地毯啊?他说你没有,克林顿有,连战有,你没有,我说为什么我没有?他说(此时外面传来一阵喊声),他们是赞美我,还是抗议啊?(众人大笑他说,北大尊敬你,)我说我为什么没有啊,他说,北大尊敬你,把你当成学术演讲,所以不铺红地毯,(回头问)校长,是不是这个意思?(笑声)主任呢?是不是啊?我说好,我就在做学术演讲,讲得好就是学术演讲,讲不好,讲一半,铺红地毯还来得及啊。(笑声,掌声)

为什么我要这样说,不然人家说北京大学势利眼,怎么可以给李敖不铺红地毯,给那些当官的,或者给那些政治人物铺红地毯,我在这儿有很多人眼睛看着我,说你李敖骂过国民党,骂过民进党,骂过老美,骂过小日本,今天你在北京,你敢不敢骂共产党。(笑声)看,很多人不怀好意哦,你看幸灾乐祸看着我。(笑声)我告诉你,我先不骂共产党,我先赞美共产党和国民党曾经打倒的一个势力,那个就是北洋军阀。为什么赞美北洋军阀,大家知道吗?北京大学怎么出来的,北洋军阀,什么人叫蔡元培校长做北京大学校长,那时候蔡元培是国民党人的身份,是北洋军阀,北洋军阀有这个肚量,把全国最好的大学交给跟他敌对的一个政治势力的手里,那个就是黎元洪当时干的事情,我们现在骂北洋军阀,我们有什么资格骂北洋军阀呢?北洋军阀比我们肚量宽大得不得了。今天除非把我李敖放在这儿,来做北大校长,(笑声,掌声)——对不起,好象在抢副校长的位置啊——否则,我们就不要骂北洋军阀,我们要做历史性的反省。

今天我在这,跟大家谈一些事情。我在出发以前,各方友好都劝着我,拉着我,这话别提,那话别说。都这话。刚才我在主任面前还讲了一句话,我说我来北大讲演分两类,一类就是金刚怒目,另外一类呢叫菩萨低眉。你们待我还不错,今天开始菩萨一点。(笑声)

我看见有人不笑,为什么不笑?因为放不开,为什么放不开?心里有顾忌。

我跟大家我谈一件事情。在克林顿站在这个位置上的时候,他很大胆地引用了一句话,就是,他说以前北京大学有一位教授叫做胡适0讲了一段话说,这段话呢,就是,说,有人说,你要为了国家牺牲你个人的自由,可是胡适说,争取你个人的自由,就是争取国家的自由。克林顿引证这句话的时候没引证完,他身边的那些顾问有一些问题,下边还有一句话没引到,就是说,胡适说,一个真正的开明进步的国家,不是一群奴才造成的,是要有独立个性,有自由思考的人造成的,所以克林顿的演讲引证有错误。后来又来了一个人,又是连战,他在这个讲演场里面提到了四个字,有点犯忌讳的,可是事实上他提到了,叫做"自由主义"。

各位,连战对自由主义的解释完全错误。他轻描淡写的说,胡适把自由主义带到台湾,所以台湾有一股自由主义的学风,在学校里面流传下来了。我告诉各位,没这个事,没有人敢这样做,包括连战,他们都不敢这样做。所以自由主义这四个字虽然在连战的演讲里面,在北大的讲台上面出现了,我告诉你,没有这个东西。很多人说我李敖是自由主义者,说,你自由主义者你在大陆,你在共产党统治的地区,我们要看你讲什么话,你要不要宣传自由主义。我告诉大家,我要宣传,可是内容跟你们所了解的都出入,什么是自由主义,自由主义我们看到学理上来讲,你出一本书,他出一书,学理上非常的高深,对我而言,没那么复杂,自由主义只是两个部分,一个部分是反求诸己的部分,一个部分是反求诸宪法的部分。

什么叫做反求诸己?我给大家讲一个故事,台湾过去在清朝统治之前是给郑成功来统治,这是了不起的中国民族英雄。郑成功他爸爸投降了,郑成功不肯投降,郑成功妈妈在福建被清朝的兵轮奸了。郑成功很痛苦,发现母亲被轮奸了,怎么办,我来告诉你怎么办,他把他母亲身体切开,注意啊,用水冲,冲洗他母亲的尸体,他认为他母亲被轮奸以后,脏,这个女人脏了,他母亲脏了,我们说奸污啊,奸,是一个动作,污,是一个过程,被奸污了,什么办法呢?用水来冲,才能够解开郑成功自己心头的这个压力和痛苦,各位想想看。

在五四时代,在新文化运动时代,有一个问题只有胡适先生解决了,别人解决不了。就是有一个北大学生提出来,说他的一个朋友的姐姐被土匪抢走了,绑票了,当然,也发生了刚才我所说的那种不幸的结果,问北大的这些思想家们,你们怎么样解释这个现象,大家解释不出来,胡适先生做出解释,他说,如果有男人要讨这个被害的女孩子做太太,我们要尊敬这个男的,这是胡先生的话,胡先生的意思是说,一个女人被强暴了,在生理上其实变化很小,手被撞了一下,被割了一下,心理上很难过,所以如果有这个男的能够破除这种情结,这个男的了不起,我们应该尊敬他。从郑成功的例子,到胡适的例子,大家想想看,就是我们当自己被困扰的时候,如何能够解开?

俄国一个有名的小说家叫库普林,他写过一本书叫《亚玛》。《亚玛》什么故事呢?是一个俄国的妓院里面,大家都在接客,忽然来了一个女孩子,如花似玉,漂亮得要死。当然很多人愿意跟她上床,她赚了很多钱,红得不得了,一代名妓。有一天,她跟其它的妓女聊天,她说:"姐妹们,你们知道吗?我还是处女!我是处女啊!"那些姐妹们大家都笑起来,咯咯笑起来,说:“你是什么处女啊?我们整天卖的是什么啊?你怎么是处女啊?”这个女孩子说:“你们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呀?我是共产党啊。为了我们的党,为了我们的主义,我们需要钱,需要我来卖。赚这个钱来帮助我们的党,我们俄国的革命。我是在做一件伟大的卖身。可是在精神上,我是处女,你们不了解我。”

大家注意到,有人说是唯物主义,你李敖站在这里谈的全是唯心的,唯心主义,当我觉得我不是妓女,我就是处女。这是高度的唯心。有人会问我,呃,你这话是不是跟马克思不同啊?我告诉大家,马克思就是一个典型的唯心论者。你们以为他唯物吗?我认为他唯心。尤其他抄别人东西的时候,更唯心。(笑声)你们说,你李敖说,马克思,我们北大还有学院,马克思学院啊(回头向主持人确认),抄什么东西啊。大家核对核对看,英国的首相格兰斯顿演讲,马克思《资本论》里面引证,捏造了格兰斯顿的话,格兰斯顿没讲过这段话。亚当·斯密的这些话,马克思引证,没讲过这些话。马克思说,“工人无祖国”,这句话不是马克思说的呀,这个话是法国大革命时候那个英雄马拉讲的话啊。为什么我们都这样子都被马克思给骗了,还不觉得呢?这句话的是一千八百九十年八月五号,马克思的好朋友恩格斯写封信给施密特里面有段话说,马克思亲口告诉他,马克思不是马克思主义者。马克思自己都不信马克思主义,我们那么急干嘛?

这话说的,大家好象都不太笑,我告诉你,这就是我感到难过的一点。为什么?讲演坐在这里,最怕四样事情:第一样事情,人不来听;第二件事情,来听了,跑去小便;第三个,小便以后不回来;(笑声)第四个,不鼓掌。(掌声)

世界三大男高音里面有个大胖子,他跟我同岁,中间还有一个小胖子中胖子,叫做多明戈。多明戈一上来就是这个姿势啊(扬起双臂),干什么?请你们鼓掌啊。为什么不鼓掌?因为我讲话太传神了,你们都忘了鼓掌了。鼓一次掌吧(掌声),啊。你们不习惯我这种讲话的方式,可是我必须说,我在讲这种方式。

今天我站在这里,大家说,你要不要骂共产党,刚刚我说过,我先替北洋军阀讲了好话,让我替共产党讲一句好说,说你怎么这样敢替共产党讲好话,为什么不敢,当共产党没有做坏事情的时候,我们为什么不把真相把它澄清出来,谁说共产党不许别人讲话,(拿书)我抓一本书给你们看《毛泽东文集》,当然你们会笑我你在打着红旗反红旗,其实不是,我给你们看一段蛮有趣的,念给你们听——“我们有些同志听不得相反的意见,批评不得,这是很不对的,有了错,一定要自我批评,要让人家讲话,让人批评,不负责任,怕负责任,不许人讲话,老虎屁股摸不得。凡是采取这种态度的人,十个人就要十个要失败,人总是要讲的,你老虎屁股摸不得吗?偏要摸!”(掌声)既然我在这,摸了老虎屁股 ,可是大家不要忘记,是老虎让我们摸它屁股的。(笑声)

这话你怎么讲啊?今天你们以为我在谈自由主义吗?我今天跟大家做一个重大的宣示,我李敖放弃自由主义,为什么,我告诉大家,从18世纪19世纪以来,人类所梦想的自由主义,那种追求方法都是这个自由那个自由。可是大家忘了,自由主义最重要的,刚才我说过,第一个层面是你心灵能不能解放?如果你心灵是郑成功式的,那你会把你自己困死了,把你那个死了的妈也整死了,对不对啊?所以我认为这个心灵开放是重要的,这一部分自由主义叫做反求诸己。都是你自个儿的事情,你自个儿没有一个改革开放的自己,永远困扰自己。所以我说,真正的自由主义者没有人想做,因为太痛苦了,因为太难了,要有很高的文化水平才能做自由主义者,所以自由主义这一段叫做反求诸己的,反求诸己成功了,我自己就知道,我不是郑成功,我可能是《亚玛》里面的那个窑子,那卖东西的窑子,我是处女,这是一个重要的自由主义的一个部分。

另外一个部分在什么呢?就是跟政府的关系, 政府老是限制我,我们人民对政府的关系有几种方式,第一种方式啊——北京话还好吗?有我好吗?大家说乡音未改,我没改,可是你们已经改了,为什么你们改了?北京变大了。很多三合院,那些地方的乡音混到北京话里面来了。所以你们讲的没有我讲的纯——我告诉你,人们和政府的关系第一个关系就是政府这么坏,我不要活了,我嗝了(自尽而亡)。(掌声)什么叫嗝了?你看屈原就是政府不好我嗝了。辛亥革命以前的杨笃生在英国跳海,就是我嗝了,我不要活了。最有名的一个英国的一个故事,一个英国的议员叫Aster,A-s-t-e-r,这个女的,她跟另外一个议员,有名的,就是丘吉尔吵架,Aster说:“你太可恶了。如果我是你太太,我就弄杯毒药给你。”这个丘吉尔说:“如果我是你丈夫,这毒药我就喝。”(笑声)这就是:我不要活了,有你这种太太,我不要活了。所以, 政府跟人民的关系,第一个关系,就是说,你政府太坏了,我嗝了,我不要活了,伯夷、叔齐最后饿死在首阳之山。就是嗝了。

第二个感觉是什么?就是我颠了(逃离),什么颠呢?就是跑了,撒丫子就跑,为什么颠呢?我玩不过你,孔子说:危邦不入,乱邦不居。我走了,我去做美国人了,我不要跟你们在一起,在座的我的女儿,李文,Hedylee,就是这种类型的人。(笑声)

第三种呢?第三种就是什么?嗝儿了,颠儿了,第三种是得了(藏匿做隐士)。什么叫得了?有一个台湾人,他住在北京很久,住在雍和宫附近,讲了一口京片子。他到北京大学来作客,副校长他们也照应过他,叫做林云,是个妖僧。他在答录机里面,你给他通电话,答录机,他说我是林云,我不在家,等会儿这个答录机得一响,你就开始录音,你要告诉我的话,你就把它录进去。就是得了,什么叫得了,得了就是说:你找不到我,你找不着我了,我猫起来了,你要找我找不到。中国的标准里面,是做隐士。这就在得了,嗝儿了,颠儿了,得了的一种关系就是我藏起来了。(笑声)诸葛亮不就是得了吗?可刘备找着他了,所以就不得了。(笑声,掌声)

第四种是什么?第四种怂了(投降)。什么叫怂?小时候我们在北京斗蛐蛐,就是蟋蟀,用老鼠的胡子逗它。斗来斗去,一个蟋蟀打不过另外一个了,你怎么逗它,它都不打,就是怂了。怂了就是蔫了,我怕你了,我不跟你玩了。就是人民对政府态度:我怕你,我不跟你玩。

第五种是什么?第五种就是翻儿(翻脸了)了。我火了,我跟你干上了,我气,生气了。什么时候会翻儿了?我告诉你:人民忍无可忍的时候,再找到一个节骨眼的题目就会翻儿。在1932年,美国就发生这么件事情: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时候,很多美国人打死了。1918年世界大战结束,很多兵回来了,没打死,跟政府说:要钱,赔我们钱。政府说,你们现在年轻力壮,现在不给,到1945年,你们老了,再给这个钱。大家一听说,也好。结果1932年美国发生经济大恐慌,出事了。这些老兵憋不住了,跑到华盛顿广场,大家集合,由早到晚,由日到夜,由今天到明儿个,都不解散。中央政府广场被占领,好说歹说都不解散。所谓爱好人权、尊重人权的美国人,他们干什么?开出坦克车,一个将军叫做麦克阿瑟元帅,下边带了一个少将叫做巴顿将军,巴顿将军下边带了一个少校叫做艾森豪威尔,(笑声)干什么?开枪,放毒气,坦克车冲出来,多少人死掉了。为什么?政府不能忍耐人民在他的中央政府的广场里面盘踞不去。这种情形是美国的情形吗?是吗?不然。我给大家看看一个资料,大家看,这不是小抄。告诉你们,这是什么东西:这就是当年《纽约时报》的头条新闻,(拿资料)讲到怎么样的开枪。你们看不清楚,没关系,反正证据在这儿,一会儿主任、校长,你们可以证明,这是真的,真玩意儿。(拿资料)看这个表,1932年美国,群众在中央政府盘踞不去,政府开枪;1953年德国,群众盘踞不去,开枪;1956年匈牙利,群众盘踞不去,开枪;1968年捷克,群众盘踞不去,开枪;1970年,美国又来了,又开枪。1970年,在美国kent大学,k-e-n-t,kent大学,开枪。你们看看那个有名的画片:学生躺在地上流血,一个小女孩在哭,得过普利策的新闻奖,就是这样。全世界任何政府在这个时候都是王八蛋。开枪对不对,当然不对,可是我们作为人民要想:逼他开枪,向住了,局面造成了,我们逼他开枪,我们要不要反省?我们为什么这么笨啊?太笨了。说有没有聪明的方法呢?我跟大家说什么是聪明的方法。

人民对政府不满,刚才我讲了,那五个样子。那五个情况都是消极的。就是,消极的方法你不能够把政府摆平,你自己跟着受害。所以我们争取言论自由,我告诉大家,没有人比我李敖,古往今来,争取言论自由最多的,我写过100多本书,有96本被查禁。(掌声)全世界古往今来古今中外,有没有一个人这么有耐心,锲而不舍,写了这么多禁书,而有这么一个王八蛋政府就盯着他不放,查禁他。我把我被查禁的书:书名、出版年月、被查禁的号码、被查禁的罪状,列了一个表。你们看看这个表,被查禁的表,有多长。你们看(展开手中的纸卷,几米长)(掌声)中国人讲著作等身,我长的个,高得跟我的书一边高:著作等身。当然,武大郎最容易著作等身。(笑声)我这个表已经超过我的身高了,能证明什么?我坐牢就坐牢,你们说,你有抱怨,你抱个屁怨,抱什么怨?有种写文章,干!你对共产党不满,写文章跟它干,大不了坐牢,坐吧。你们不愿意。为什么?聪明了。觉得你李敖傻,那么多年牢坐着干什么。为什么?我们现在知道,有种觉悟。我告诉大家,我这书,写了这么多禁书并不能卖,写了以后就被抢走了。怎么办呢?在二渠道、三渠道……一百渠道,地摊上,跟那些黄色书刊一起卖。(笑声,掌声)为了一起卖,鱼目混珠,所以我出的书都是来个屁股,(举书)都是这样的,看起来很凉快,就是这种书。(笑声,掌声)我的读者根本不是我的读者,他是买黄色书刊,买错了就变成我的读者。(笑声,掌声)所以,我的读者里面有些人是色情狂。(笑声)你们有没有,我不知道,我来的那地方有这种现象。

我告诉大家,写言论自由争取以外是这个下场。那么我们革命了!项羽可以这样喊,楚霸王这样喊,你不能这样喊;李自成也可以这样喊,你不能这样喊。为什么?项羽楚霸王用的武器,李自成用的武器,跟统治者差不多:你有一把刀,我有一把刀;你一把大枪,我一把大枪;差不多。现在全世界任何政府的统治者,他来了,机关枪 ,哒哒哒,坦克车,咔咔咔,怎样?一点儿招都没有,输了。所以我说,人民要聪明,争取自由要靠智慧。大家看我那本小说写《北京法源寺》,今天下午我要去法源寺去看看,从来没去过那地方。为什么没去过能把这个小说写得神龙活现?这就是文学家嘛,就干这个的嘛。(笑声,掌声)

我讲我心里话给你们听,我一回头看,除了我们的刘长乐老板以外,主任跟校长都不太笑。(笑声)我一回头看,有点紧张。(笑声)他们不算本领,我告诉你,我在内地最佩服的一个人,姓丁,丁大官人,叫丁关根。你跟他讲,你跟他讨论问题绝对不笑,脸绷着一路绷到底,(笑声)我真的佩服。(掌声)中国历史上有个人,(跟)丁关根一样了不起的,叫包公。(笑声)包公特色就是不笑,所以宋朝人当时的谚语说“包丞笑,黄河清”,包公笑的时候,黄河都不浊了,水都清了,不可能的事情。

我今天要谈言论自由,大家怕这玩意儿,其实有什么好怕的?我举例给大家看,什么东西要开放言论自由,会更安全。今天,我今天在这儿,最要讲的一句话就是这句话。北欧,瑞典人,丹麦人,他们是全世界性开放最早的。那时候有A片,你们偷着看过A片啊,小电影啊。丹麦开放性的那一年,全国的强奸犯罪率减少了16%,不强奸了,看A片就好了。(笑声)头一年全国偷看人家洗澡,窥视,偷看女生洗澡,当然女生也可以看男的了,减少了80%。大家觉得不可思议,按照我们的标准,一定有伤风化,破坏民心士气。我所佩服的一个将军,他嗝了,叫做许世友,以前南京军区的司令。南京军区不准看《红楼梦》,他说《红楼梦》那个书是吊膀子的书,不能看。现在,为什么不看《红楼梦》,就以为我们的思想会干净呢?现在告诉大家,瑞典的统计数字告诉了我们,强奸犯减少16%,偷窥狂减少了80%。当你开放小电影的时候,大家整天看,稀松平常,反倒没事了。言论自由本身,就是这么个玩意儿。我在台湾搞了这么多年的言论自由,结果怎么样,整天查禁我的书,说你李敖闯祸,影响民心士气,现在,看到什么?书不禁了,我的书不禁了,可是也没事了。我拿张照片给大家看,(拿照片)我手指着一个老头子。这老头子前一阵子还来到北京,他是国民党的上将叫做许历农,当年做总政治部的主任。干嘛?专门查禁我的书。老相好,后来变成好朋友。我这手指着他,好像贫农在清算地主一样,指着他在骂他。后来他向我道歉,公开场合向我道歉,他说我们发现不查禁你这么多书,也不会亡党亡国。所以今天大家要聪明到知道:有些言论开放了以后,是火山一样的喷火口,让它喷出去。言论自由就好像看小电影、看A片一样,让他讲了,让他骂了,让他说了,老虎屁股让他摸了,没什么了不起。我认为这是今天我们的国家领导人最该知道的一点,可是今天他们知不知道,还不知道,为什么不知道,为什么克林顿讲演现场全体全国播出,为什么连战的演讲现场全体播出,我李敖在这儿为什么要想想看再播出?(笑声,掌声)

(拿资料)看看毛主席的词——好像又在打着红旗反红旗——“俏也不争春,只把春来报。待到山花烂漫时,她在丛中笑。”花都开了以后,我在花里面笑。可是我告诉你,毛主席的真相,他的第一份原稿不是这样的,他第一份原稿不是说“俏也不争春,只把春来报,待到山花烂漫时,她在丛中笑。”原稿在这儿,大家看“俏也不争春,只把春来报,待到山花烂漫时,她在旁边笑。”(笑声)她不在他里边,她是个旁观者。旁观者变成了在中间,大家知道,什么境界呢?你们看王国维写的诗,《人间词话》,有有我之境,有无我之境。现在女孩子穿的袜子是裤袜,一下子套上去了。以前女孩子穿的叫玻璃丝袜,玻璃丝袜套上去以后,在大腿中间还一个吊袜带吊着它。你把玻璃丝袜送给美国人,美国人很高兴:我有全世界最好的玻璃丝袜;你把这个同样一双袜子送给法国女人,法国女人说我有了全世界最漂亮的大腿。她把袜子穿上去了以后,她跟袜子立刻结合在一起,所以她有了全世界最漂亮的大腿;袜子没穿上以前,我有了全世界最漂亮的丝袜。你有了全世界最漂亮的丝袜,就是她在旁边笑;丝袜套上大腿,——不是毛主席的大腿(笑声)——套上大腿,就是她在丛中笑。

今天我来到这儿,香港有一句俗话叫做“不是猛龙不过江”,我过江来了。我敢来,我是个自由主义者,我敢骂国民党,敢骂自民党,敢骂老美,敢骂小日本。今天我来,不单是骂人,我也捧人,我捧了北洋军阀给你们看。我告诉各位,那个时候的北大怎么样对待政府:教育部公文来了退回、不看、拒绝,北大多狠啊,教育部的公文拒绝;教育部送来钱,钱来了,钱收下来。(笑声,掌声)现在的北大太孬了,在我看起来太孬了。什么原因?(掌声)怎么样可以不孬?我们的书记站起来,我们的校长站起来,登高一呼,像我们以前的老校长马寅初不就这样吗?(掌声)北大马寅初干了九年的校长,在国民党时代被关起来,被软禁。后来在北大做校长的时候,本来一开始哥俩好,跟毛泽东毛主席感情好得很,为了人口问题两个人看法变了。马寅初说中国人这样生下去我们都不得了了,我们的财富都给生掉了都给吃掉了;毛主席说,人多没关系,人多好办事。结果毛主席赢了,大家斗马寅初。马寅初,从校长室,大家贴大字报,贴海报,斗他,一路斗斗斗……斗到马寅初床前面那个墙,都贴满了大字报,斗他。可是马寅初说我不在乎,我要孤军奋战,我要干到死。结果马寅初没死,马寅初活了100岁,别人都死了,他还活着。(掌声)这就是北大精神,北大的教育。所以我说今天由北大开始,虽然毛主席说北京大学“池浅王八多”,是不是?(笑声)说北京大学“庙小妖风大,池浅王八多”,(笑声)多几个王八也不坏吧。(掌声)

我的讲演其实讲不完的,可是今天,重点,我的意思,大体上就说在这儿了。(拿书)这些书你们懒得看,我告诉你,我看得精得不得了,熟得不得了。念一段周总理的话给你们听,念一段给你们听,你们见识见识,看到没有:“人民大众是有充分的思想自由的。只要……,其他思想都可以存在。言论、出版、集会、结社都是……。毛泽东最正确的思想,当然要讲。不讲这些,别的思想我们也允许它的存在。”所以今天为什么我要替共产党讲好话?大家口口声声说共产党一党专政,不让人讲话,是错的。是一部分共产党把毛主席周总理的那个根本的精神给它过分紧缩了,才有今天的现象。所以我跟大家说,共产党有它自由的成分,过去被打压是一个错误,所以我们总觉得共产党一党专政,是错的。我们必须说,整个的原因出在原来的马克思——又来了——出在那里。

可是现在我们知道,要有中国式的社会主义。我请大家问问,社会主义不够,为什么上面要加个中国式的社会主义?社会主义不够,不灵了,可是不灵了说不出口,加了一个帽子,中国式的社会主义,不是吗?(掌声)我告诉各位,你们都不看毛选集,(拿书)都有这段话,《论十大关系》,毛泽东最重要的一篇文章。最后的一段话,你们听了绝对会惊心动魄,我念给你们听:"那些骂我们的,像龙云、像梁漱溟、彭一湖之类的,我们要把它养起来”,养着让他骂我们,“让他们骂,骂得无理,我们反驳,骂得有理,我们接受。这对党,对人民,对社会主义比较有利。"毛泽东思想里面有一部分是真的懂这个道理的,结果我们把他“两个凡是”化了,把这一部分的毛泽东,我们给忽略了。

还有一个毛泽东,你们知道它是谁吗?我念给你们听:“共产党是历史上发生的。凡是历史上发生的东西,都要在历史上消灭。因此,共产党总有一天要消灭。”不许鼓掌。“共产党总有一天就是要消灭。消灭就是那么不舒服吗?我看很舒服。共产党,哪一天不要了,我看实在好。我们的任务就是要促使它们消灭得早一点。”(举书)(掌声)什么时候消灭?国民党的一个大员叫戴传贤,他说周朝人统治八百年,我们国民党统治至少一千年,结果国民党嗝了。(笑声)共产党到今天还存在,我愿意他——大家注意,我李敖说的——存在一千年。跟我们是什么关系啊?共产党讲两手策略,一手软的,一手硬的,抱住我们。我们也抱住它,让他活一千年,我们抱着它。共产党不是愿意为人民服务吗,我们就是人民,让他为我们服务。《辛巴达七航妖岛》,就是《天方夜谭》里面那个故事:辛巴达过河的时候,忽然一个老头子,扑一下,爬到他背上去,掐着他脖子,爬上去。干什么?让你背我,你跟着我走。结果辛巴达怎么样甩他都甩不掉,你要照顾他,你要养他。各位,我坦白告诉你们:我们希望共产党活一千年,我们在它背上一千年,抱着它,贴着它,哄着它,赖着它,奴役它,让它为我们服务。有什么不好?

好,我们要打,我们不服气。我讲过:玩言论自由你们玩不过我了,要革命你们玩不过坦克车,不要再走这条路。说我们不搞这些,那搞什么?我们去嗝了,去颠儿了,去得了,去怂了,然后去翻儿了,用这种无谓的情绪、不健康的情绪在家里生闷气,拍桌子,甩板凳,是错误的,我们要跟共产党合作。其实他们人太多了一点,现在共产党是6900万,比台湾人口多3倍,(笑声)太多了一点,可是没关系。你们要放弃自由,你们都是共产党,我们欢迎。可是我们还有老百姓啊,13亿人口跟6900万比起来是19:1,19个人里面有一个是共产党。我们广大的人民群众要干什么?我们放弃,放弃过去那种念头,就是我们要打天下,我们要跟你作对,反政府,都是错误的观点。为什么?为什么落伍?因为没有可行性,人民会吃亏。

共产党说,下一代的人比它聪明,下一代的共产党很聪明。我看到胡锦涛,我李敖这个小老弟,他们真的很聪明,可是不要忘了,我们也很聪明,这个时代对我们也很有利。大家都忘了,当年的威尔逊总统,他要看一本书的时候,看一本《圣经》,要跑去向人家借。林肯更惨,还要向人家借。我们中国的宋濂,走几里路才能借到一本书。像我们的王充,要到书店里看书,死背。为什么要死背呢,因为没有钱买书。所以,宋朝的王安石,——他的儿子叫王雱,打乒乓球那个乒,上面是个雨水的雨字,下面是个方字,王雱——王安石跟他的好朋友刘贡父说:我儿子是神童,看书一遍就看会。刘贡父说:哪家儿子看两遍,都是一遍看会。为什么?只要有有高度智慧的人才能念书。今天,我们就是这种人,你们,北京大学就是这种人。

各位想想看,等一下我把我爸爸在北大的文凭给你们看,我要送给校长,送给主任。那个时候毕业,1926年北大毕业,365个人。今天上万,(回头问)3万,6万,对不对?你们需要这么多人,大家想想看。我小时候一个中学生后面跟着4000个文盲。我爸爸是北京大学的学生,你知道多红啊,多吃得开。可是我们想想看,今天你们的责任是什么,就是背后有这么多的人,他们在竞争上面竞争不过你。本来你们都是第一个,从出生就是胜利者:父亲母亲受胎的时候是两亿三亿的精子往前跑,最后除了双胞胎以外,一个精子中标,才出来我们嘛,对不对?你们一开始赢了3亿人,这次又赢了13亿,所以到了北京大学。不要忘记你们的责任,不要以为做自了汉就完了,不要以为到了美国得了博士就完了。我再给你讲一遍,大家可以看到:李文就是典型的例子,(笑声)到了美国得了博士,得到什么?会失落的。所以我跟大家说,我们要拥抱共产党,尤其拥抱在他的背上面。共产党不喜欢笑,共产党太严肃,共产党钻牛角尖,共产党会把毛思想做狭窄的解释,我们把它放宽一点,这就是我今天的主要目的。我讲这一点很多人提心吊胆,包括我在内。人家说,你到大陆来要不要看长城,我说我可能没上了长城先进了秦城。(笑声,掌声)

现在没事,就告诉大家:今天人心大坏,形势大好。人心坏掉了,我告诉各位:我到台湾的时候,台湾人排着队,干嘛?纳税。我说我们交税都逃税,怎么你们还排队呢?当了兵还要放鞭炮庆祝当兵。我说我们是逃兵,你们怎么这么老实呢?台湾人变坏了,我告诉各位,你们要听真话吗?大陆人也变坏了,也不是以前的大陆人了。为什么我说我不伤感,我不能伤感。我看到的北京是什么北京?我到店里去的时候,他看我,知道我买不起这些东西,他会倒杯茶给我。那样彬彬有礼的北京已经没有了,现在是处处设防的北京。我认为当你对人处处设防的时候,人没有信心了,人变坏了。

今天我做个样板给大家看:我捐了35万人民币给胡先生,要求给胡适在北大立个铜像。就是告诉大家,当年我们那样子打击胡适思想,其实胡适思想是最温和的,对我们是有利的。现在我们开始知道了,立个铜像给他。可是当年胡适在我穷困的时候送过1000块钱给我,我今天用了35万人民币,相当于150万台币,相当于1500倍来还胡先生这个人情,大家知道吗?你们是这种人吗?你们不是。你们可能有点钱,可能舍不得,觉得这个铜像不花也好,我花了。十天以前我离开,看到高金素梅去联合国宣布日本人的可恶的时候,我还送了她100万台币。各位想想看,不要以为我李敖有钱,我李敖是所谓台湾的“立法委员”,大家知道我在坐计程车吗?对我而言,真的做到了:富贵不能淫,贫贱不能移,威武不能屈,还有最后一项——时髦不能动。

我敢讲真的话!谢谢各位。(掌声)

主持人:谢谢!谢谢李敖先生!下面是提问时间,有学生和老师提问的可以举手。

(回答现场观众提问)

问:李敖先生您好。(李敖:你好。)(笑声)我来自政府管理学院,因为您这次来大陆是一次“神州文化之旅”,所以我的问题跟文化有关。我看过您的传记知道您年轻的时候曾经写过万字以上的长文,来主张中国的文化要全盘地西化。我不知道过了几十年之后,您现在是否仍然持有这种观点。而且,您的忘年交之一,也是我们非常尊敬的学者钱穆先生,他对中国的传统文化是非常推崇的。所以我的问题可以总结成一句话就是:您认为中国文化的发展方向应该是什么样的?是我们要继续地全盘西化,还是说保留原有文化的基础上吸收西方文化的精华,或者说还有其他的道路?谢谢您。

李敖:您刚刚谈到钱穆先生,我认识他。我在中学生的时候写信给他,纠正他的错误。他就是当年燕京大学的教授,你们都受了他的影响,为什么呢?因为燕京大学有一个湖,叫做未名湖,“未名”两个字就是钱穆起的。刚才你谈到的这部分,所谓全盘西化,这也算是一个我们现在政治正确里面的一个罪名,就是不可以搞全盘西化。可是我必须说,我们必须承认:我们是在全盘西化中,最典型的例子,就是马克思,马克思就是全盘西化,因为他全是洋玩意儿,这就是我们无法完全避免。国防部你去问曹刚川部长,一定是,他现在不会搞什么刀枪剑戟,不会了,一定都是现代化的武器,这都是西方的玩意儿。当时林则徐在鸦片战争以后,他被发配到新疆。在路上,他写封信给他的一个好朋友,说这个信你不能发表。信里怎么说?他说:关公跟岳飞来了,都打不过英国人。为什么呢?因为英国人打我们,他炮打过来,我们被打到了;我们打他,打不着他,甚至看不见他。这种武器的悬殊,关公、岳飞来了,“关岳束手”,都没办法。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全盘西化的原因。过去为了政治的原因特别强调并且挖苦并且打击全盘西化,我必须说,现在可以缓和一点了。(掌声)

问:李敖先生您好。我是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的学生。欢迎您到北大来。我想请问李敖先生,您作为一位具有独立精神和批判精神的知识分子,与大众传媒的合作是否影响到了您思考的独立性?谢谢。(掌声)

李敖:谁影响谁?(笑声)不错,我跟人家合作,人家会对我有所照顾,或者在双方合作的时候会考虑对方的立场。不过必须说刘长乐先生是个怪人,他有一个招儿和一个本领,就是我们打球一样打那个擦边球。就是很多话我们认为不能说的,他能够很技巧的让它说过去,而不出事。我觉得这是了不起的。并且我告诉大家,争取言论自由就是要用这种方法,就是你要说,说的别人能够听得进去。中国一句老话,叫做“情欲信而辞欲巧”。情,就是你的感情,你的事实,那个是真的,拿出来是真的;可是辞欲巧,要表达这些感情和事实的时候要讲求技巧,不是硬梆梆的,不是说“打倒共产党”,不是这样的,“我要抱住你。”(笑声,掌声)

问:李敖先生您好,非常荣幸有这次机会给您提问。在今年的早些时候,闵维方书记曾经提出这样一个观点,就是说对于那种——我记得不是特别清楚,反正大概意思就是说——对于有反共言论的那些老师,应该清出课堂。我想您对这样的观点有什么评价?(掌声)

李敖:(扭头问主持人)我刚才没听清楚,所以我要请校长帮我打个小抄。我觉得作为大学,一个特色:什么言论都敢接受。怎么可以叫反动言论呢?怎么可以有反对言论上课堂呢?我告诉各位:医学院里不也教癌症吗?癌症这课我们也要上。所以我认为:把它当成癌症来看,而想出招来把它解决是很重要的,这是我的一个小的看法。所以我认为,在大学里面,没有什么说是可以害怕的,不能讲的,是不正确的。(掌声)

问:李敖先生您好,我是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的老师。我相信您已经看到北大师生的热情了。我非常关心一个问题就是:您下一次什么时候来北大?(笑声)(李敖:我来干嘛?你叫我来干嘛?)您希望以什么形式与北大师生交流?(李敖:现在不在交流吗?)您下一次什么时候能够来北大?您希望以什么形式与北大师生交流?

李敖:当胡锦涛请我做北大校长的时候我就来了。(掌声)

问:李敖先生您好。我是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的学生,我想问您一个有关两岸关系的问题。因为前不久国民党举行了党主席的直选,您在选举的前夜,在王金平的造势大会上公开表示您不支持马英九作为国民党党主席。我想请问您,在马英九已经当选国民党党主席之后,您认为他的政策会对两岸关系有何影响?您对两岸关系的稳定和平发展有没有信心?谢谢。(掌声)

李敖:我来北京就是怕谈台湾问题,果然这个问题就追上来了。我跟你讲,这就是政治人物和思想人物的不同。马英九长了一个好脸蛋,人也是个好人,可是一辈子,我告诉你们,他不做事的。我们讲他“不粘锅”:什么好事也不做,什么坏事也不做,什么责任也不负,就是笑嘻嘻的来拉选票,很多票也就这样给他了。所以我们认为:能够做事的人是很重要的,摆个小脸蛋到处跑是不好的。所以我认为马英九他干错行了,他应该去演个电影或者做歌星都比较好,至少变个大色狼也比较好。(笑声,掌声)

问:李敖先生我非常尊重你,我也对你刚才那样说马英九先生我觉得好像不太公平。我想问一个文化的问题,你是怎样看待中国的屈原的那种文化的呢?屈原的文化与北大的精神有什么关联呢?谢谢。

李敖:那就是典型的例子,我刚才讲过了:屈原就是属于我对政府不满,可是我的表达方法就是第一类的,我嗝了,就是那个。还是我听错了你的话?没有?就是这样子。所以我认为那是个弱者的表达,现在的人类要有不是弱者的表达,要使用清醒的,理性的并且快乐一点的表达。让我最后讲一个例子给大家看。我们都晓得王安石,王安石是在中国的鄞县,就是浙江宁波,做过官。做官的时候,他的小女儿很可怜,死在了任上。后来他调差了,他临走的时候,那天晚上,划个小船,到对面的坟上面给他的小女儿say goodbye。后来写了一首诗,最后说:“今夜扁舟来诀汝”,今天晚上,我坐了陈水扁那小鬼的船,(笑声)来跟你说再见;“此生从此各西东”,从此我们见不到面了,什么原因?再也回不来了,为什么?回家乡好难的事情。大家看到唐朝人写诗,写了四万首诗,几乎有一半都是“天上明月光,疑是地上霜。举头望明月,低头思故乡”,都是思故乡。为什么思故乡呢?因为故乡对他们太遥远了,太难得了。为什么我现在我说我李敖不怀乡呢?我在台北有言在先:我这次回来,不是怀乡,没有乡愁;不是近乡,没有情怯;不是还乡,没有衣锦;不是林黛玉,没有眼泪。为什么我要这样?好像我没有乡愁,不是的,因为时代不该有乡愁,这是个错误的情绪。屈原是个错误的情绪,他对政府是个错误的态度。我希望我们有一种健康的快乐的态度来开创我们的未来。谢谢各位!(掌声)

0 胡适(1891-1962),自由主义者,极力提倡人身自由、思想自由和言论自由、法律平等。

库普林(Kuprin),俄国小说家。俄国批判现实主义的代表人物之一。当过记者、猎人、渔夫、演员和杂技场的工作人员。1905年发表小说《决斗》,对俄国的军营生活进行了极大的谴责,获得文学声誉。最著名的长篇小说《亚玛》(1909~1915)描写俄国南方海港的烟花柳巷,把妓女的日常生活、经济状况和社会地位刻画得惟妙惟肖。十月革命后,流亡巴黎,继续写作,1937年返回苏联。

威廉·尤尔特·格莱斯顿(William Ewart Gladstone,1809年12月29日—1898年5月19日),英国政治家,曾作为自由党人四次出任英国首相(1868-1874、 1880-1885、1886以及1892-1894)。在十九世纪下半叶,他和保守党领袖本杰明·迪斯雷利针锋相对,上演了一场又一场波澜壮阔的政治大戏。格莱斯顿是美国总统伍德罗·威尔逊的偶像,始终被学者排名为最伟大的英国首相之一。与德国铁血宰相俾斯麦、李鸿章并称“当今天下三大老”。

“工人无祖国”不等于工人不要祖国!“工人无祖国”的真正涵义是: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,全世界无产者的联合不分国界,各国无产阶级的相互支持不分国界。“工人没有祖国”这一理论基础是:第一,所谓“祖国”是在资产阶级统治下,是资产阶级的国家,不是工人的国家。第二,当时马恩是基于“联合的行动,至少是各文明国家的联合的行动,是无产阶级获得解放的首要条件之一”,也就是说,当时马恩还没有把无产阶级可能首先在某一国家夺得政权,使自己上升为统治阶级这种情况考虑进去。

让·保尔·马拉(Jean-Paul Marat,1743~1793),法国政治家、医生,法国大革命时期民主派革命家。1783年弃医从政,1789年大革命爆发后,马拉即投入战斗。

1895年,马克思的好朋友恩格斯,写封信给施米特说,马克思亲口告诉他,马克思不是马克思主义者。马克思不止一次说过这样的话。其原意是批评一些人阐述的“马克思主义”其实并不是他的思想,决不是马克思自己都不信马克思主义。

毛泽东在1962年在扩大中央工作会议上的讲话。

出自《孟子·滕文公下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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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敖北大逆天演讲稿

李敖神州文化之旅